自去年祖父確診患癌開始，他出出入入醫院無數次。每每病發，就看著臉無絲毫血色的他睡得沈沈的，不消多久，又會聽見那刺耳的警報聲漸大，最後祖父就被架上那純白救護車上。關上車門的一剎，我才從慌忙中回過神來，是的，祖父他又昏過去了。

　　也許是因習慣成自然，那個會因擔心祖父人在醫院是否安恙，而焦慮得手心冒汗卻仍握緊電話不放，在家中坐立不安、來回踱步的小女孩已不復見。
　　
　　然後有一天，祖父又因神智不清而陷入昏迷。但這一次，我知道跟以往的病發是不一樣的。那一個在祖父昏厥前拋出來的微笑，深深刻進我的腦海，又讓我看得有點失神。我為此而沈默片刻。「快！回校上課吧，別太擔心祖父吧，妳也快要遲到了。」母親吩咐著，用她那顫抖的聲音。母親也察覺到了吧？她撤了謊。
　　
　　那天的課，上得有點心不在焉，我一邊望向離學校不遠的家，一邊摸著制服口袋裹的電話，留意著是否有任何動靜。
　　
　　漫長的課節過了，似乎沒有任何突發事件，手機也沒有震動過。我純粹因希望散散心，而與友人相約到市廣場逛街，逛至夜深。亦是因此，觸發了我一生的遺憾。
　　
　　回到家裹發現一片漆黑，誰也不在。「媽……在嗎？媽……」我用我顫抖的聲音喚道。我鞋子也不脫，便衝往母親的房間，沒有人在。然後是祖父的房間，但是，人人都不在呢……我慌忙地從口袋裹掏出電話，卻為此靜默片刻。
　　
　　那一夜，有個身穿校服的小女孩逃命似的跑在通往醫院的路上，手上握緊的，是因電池耗盡而自動關掉的手機。她涕流滿臉的跑向詢問處，又跑上幾層樓，瘋狂地找尋著自己目標的病房。

　　「嘟 —」伴隨著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病床旁的心電器亦劃出一片死寂……　病房內的人都沈默著，紅著眼的母親，以及靜靜躺在純白床單上的祖父。就跟往常一樣，睡得很安穩呢。

　　「來，祖父，別貪睡了。起來吧，醒醒呀，醒醒……」我跪在床邊，用我沙啞無力的聲音喚著。

　　眼晴都被霧水濛上了，看不清祖父的模樣，腦海卻開始浮現出今早出門前他拋出的微笑。想必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勾起他的嘴角吧？　
　　　　
　　那一個晚上，祖父他去了，毫無先眺的走了。當中換來的，是我一生的遺憾，永不磨滅的痛。我仍會不時想起祖父，他房間的擺設依舊絲毫不變，騰空著。至於祖父那最後的一個微笑，則被我長存於心底。

　　心，偶爾也會被抽痛，因我未能伴祖父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