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箱裡的手

 母親的手是粗糙而溫暖的，每一次您把雙手捂在我的臉上，就如陽光灑落在我的身上，溫柔地包圍著我,軀走黑夜的黯淡。您總愛在漆黑的夜裡，用細如蚊子的聲線說道：「害怕嗎？黑漆漆一大片的房間，你一個人待著，怕嗎？」在半夜的空氣中飄著幾句相類似的話，彷彿一陣寒風吹過或是仲夏的涼風微微滑過，都可把這些話刮破。
 母親，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告訴您，在黑布裹著的世界裡，我並不害怕。我依稀記得孩提時代躺在小小木板床上，你邊搧著紙扇子邊告訴我，您害怕如外祖母般在一夕過後活在黑幕下生活。那時，我看著您濕潤的眼角在心底悄悄許下承諾，我一定要戰勝黑夜，守護著你。
 母親，我真的做到了，困在黑箱子裡生活已經十七年了，我從未畏懼過黑夜的來襲，只是偶爾掛念著蔚藍天空中的幾縷雲彩，偶爾在半空中滑翔而過的飛機，我和朋友一起光著腳丫子在巷子追逐的情景，還有您站在家門帶著微笑眺望著我跑回家的臉。那是一張永不衰老的臉容，烙在我的記憶中是張美麗而慈祥的臉，像墨水倒在宣紙上，滲透紙上每一個纖維，是揮之不去的。
  母親，我真的沒想過您的離去會如此的突然。坐在病床邊守候的我，聽著您把大氣中的空氣吸入鼻腔，再急促地呼出的節奏，每個音節都緊緊揪著我的心，狠狠地衝擊著我的心房。您一貫溫暖的手瞬間失去了溫度，像一塊冰覆蓋在我的手，冷傷了我每一寸肌膚。若不是手上密佈的皺紋和那微微濕潤的手心，我也無法相信那雙冷得陌生的手是屬於你的。
 母親，其實我是知道的，您那雙落在我面額上濡濕的手，是帶著傷痛而勤勞的手。您長年累月拖著我走過醫院的路上，殘障學校的大門和屋邨的每一個角落。我知道您累了，您需要停下執拾鋁罐紙皮的手，好好地休息一下，拋開所有的擔憂作一個好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