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別哭》

　　常言道，二八年華一枝花。

　　二八不是指廿十八歲，而是二八一十六，芳齡十六是也。十六歲的光陰對每一個女孩子來說，都理應是最美好、最燦爛的歲月。只可惜，十六歲對我和媽媽而言，卻不怎愉快。

　　那一年，母親剛滿十六歲。家境清貧，幸而總算有機會上學去。她從小天資聰慧，甚好閱讀，時常名列前茅；又具運動天賦，田徑、武術等校隊定不會缺了她的蹤影。說她十項全能，絕不會過了。

　　十六歲的她，不僅是一枝花，而是一枝耀目無比的花。

　　正正是這一年，外婆服毒自殺。

　　這些年來，媽媽一直不太願意談及這事的原由。有時候問起爸爸，他都是支吾以對。我只知道外婆離世時十分哀怨，僅此而已。可以肯定的是外婆的離去徹徹底底改變了母親的生命。

　　十六歲這一年，媽媽離開了她深愛的校園。外出工作養家，提早接受社會的成人禮。

　　自幼在母親的庇蔭下長大的我，根本無法也不敢想像在這青春年華失去母愛是如何的。只是有時候，我會天真的擔心媽媽同樣會在我十六歲時離我而去。

　　數年前，我隨媽媽乘火車回鄉探親。當時在車廂內有一對母女，母親大約二十來歲，女兒也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幼童而已。那母親抱著女孩，輕輕的在她耳邊說：「媽媽現在帶你去探望外婆。外婆呢，就是媽媽的媽媽。記得嘍，待會兒見到她要喊『外婆』哦！」
　　
　　也許那母親是首次帶著女兒探望自己的媽媽吧！只見女孩轉過身，望著她的母親，「嗯！要喊她『外婆』！」的答道。

　　在旁人的眼中，這可能是普通不過的一幕。然而，我媽媽看傻了眼。明眸上慢慢出現薄薄的一層水霧。這一切，盡映進我的眼簾。

　　媽媽永遠都沒有機會跟我說剛才的一席話，一輩小都不可能把我帶到慈祥的婆婆面前然後告訴我：「這就是你的外婆。」

　　無形的手揪著我心房，越是心痛。

　　我知道我無法撫平媽媽心中的傷痛。

　　回到母親老家，拜會過郷親們。然後我見到舅舅。

　　舅舅很疼我。但凡有水果甜品等總是讓我先吃。總對我噓寒問暖。

　　可惜他身體不太強壯，自小患有哮喘。

　　和媽媽一樣，他小時候十分聰明，數理方面尤其出眾。只是一天晚上，和鄰家小孩一同失蹤了。翌日找回的時候二人變得精神恍惚。別人總笑他變成了傻子，迷信的媽媽則說他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事實是，因為舅舅不時有點精神恍惚，我有點兒害怕他。我感受到他的疼愛，就是不太願意接近他。

　　那次我在鄉間逗留了十天。也許我該多留一陣子，也許我該放開懷抱多親近舅舅一些。

　　去年夏天，我十六歲。算不上一枝燦爛的花，可也遺傳了媽媽的優良天賦。稱不上文武雙全，可在中學界的朗誦、演講等都略有成就。那時候，考試剛結束。一個晚上，我獨自在書房中用電腦看劇集。突然，爸爸進來說了句：「你舅舅剛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沈到無底深淵。

　　舅舅和媽媽的感情最要好。這次他哮喘發作，送院期間窒息不治。

　　那一夜她哭得痛切心扉。

　　翌日凌晨五時多，她就趕回鄉去了。

　　想不到，在我十六歲時，離開的竟是舅舅！

　　不論是媽媽的二八年華，還是我的十六青蔥，受傷的依然是媽媽！

　　有時候我恨自己是個女孩。若然我是個男生，我就可以挺身而出來保護媽媽，讓她伏在我的胸膛上。

　　然而我只是個女孩。

　　媽媽別哭。即使地老天荒，您還有我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