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

我嘗試過把時間逆轉，
把以往虧待你的盡量補救，把最好的留給你，
   
我也嘗試過把時間凝住，
把你最後給我們的愛無限放大、無限延長。

但，對不起，我失敗了，無論我如何盡了力……


逆轉

   幼年時，你在香港這頭，我們在大陸那邊。到我們移居了香港這頭，過了不久你卻說大陸那邊對你的生意有利。換轉了，我們在這頭，你卻回到大陸那邊。像某種鄉愁，你愁着你的生意、這頭我們的生活，我們卻愁着何時才能見到那邊的你。有時候，一個月也能見上一兩次，或許你來這頭，或許我們回到那頭；有時候，要一、二個月才能見一次。

   就是這樣，我討厭這種生活，我覺得你很陌生，我好像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那時，「爸爸」在我的腦海裡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懂事後，我知道你留在那邊辛勤地工作，是為了我們這頭的學習和生活。但我正處反叛期，甚麼都總是不能順你意，我知道我的語氣很不屑、態度很惡劣，我知道我曾經讓你失望、讓你心傷了。真的對不起！小時候所做的事總是叫人後悔。

那頭的你也有天會倒下。在最後那段日子裡，我一有空就回到大陸那邊陪陪你，把我最後所能為你做的一切都盡力做好，只是希望能補救我從前對你犯過的惡行。我嘗試再花多點時間伴着你，只是多一點，再多一點就好了。我嘗試把我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你，只是多一點，再愛多一點就好了。我嘗試緊握你那壯厚不再的手掌，試圖把我過剩的生命力傳送給你，試圖把我對你的愛送給你，只是緊一點，再握緊一點就好了。

   我嘗試了，試圖把時間逆轉，把我從前的惡行抹去，補救我從前的無知。因為我知道我們不能把你留住，我只好嘗試把最好的留給你。但我知我沒有成功，因為我根本補救不了甚麼……


凝住

   在你臨走的那段時間裡，我的心沒有一刻能夠平復下來。看着你一次比一次消瘦、看着疾病不斷侵蝕你的生命，我多想讓時間凝住，把你從病魔身邊抽離。

   的確，當一樣東西快將失去的時候，我們才懂得去珍惜。每次我回去探望那邊病床上的你，你都在關心我的身體、關心我的生活，就彷彿需要別人關懷照料的那個是我，而不是你。每次回去，我都哭着離開，我不願離開你，一點也不願意，為甚麼老天有權把你從我們的身邊奪走？還小的妹妹還經常在夜裡千萬次的呼喚爸爸的名字，原來，我們這頭與你那邊的連線是一直存在的，雖是無形，卻從未間斷。在最後那段日子裡，我才真正感覺到你的愛、這個家的愛，我不想把這些愛在我的指縫間溜走，真的不想。

   我嘗試再花多點時間陪伴着你，把你給我的愛毫不遺漏地接收，只是多一點，再多一點就好了。我嘗試把你所有給我的關懷都牢牢記緊，好讓我日後可以再次細味，只是多一點，記多一點就好了。我嘗試把你的手緊緊握住，試圖從此把你留在我身邊，禁絕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只是緊一點，再握緊一點就好了。

   我嘗試了，試圖把那段時間凝住，試圖把唯一的你留住。但，你最後還是鬆開了你的雙手、帶走了你對我們的愛。連說聲再見的時間也沒有，就把我們留下了。

   此刻，子夜的鐘臂高舉得使人驚訝，真想將腕錶解下，逆轉分針與時針，再一次感受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