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旬節林漢光中學  三年A班 張寶怡

                           題目:   (外婆 , 別了)

  「外婆, 天堂裡的天使都是漂亮的大姐姐, 不是嗎？你這麼老, 天父絕不會接收你做天使的！」
  「……. 」
  「外婆？」
   
   我的家鄉是河南。
   小時侯每次放年假, 或是暑假甚麼的，爸媽跟我總得回家鄉一趟。無他，只是為了探望一人。
   是我的外婆。

香港距離河南挺遙遠, 不舟車勞頓一番是去不了的。我常在想：為什麼外婆要住在這麼偏遠的地方呢？換來的答案卻只是: 外婆喜歡清靜的生活嘛！
清靜? 哪裏清靜？清一色「淨」糊還差不多！

自我有記憶以來，外婆都是獨自一人生活在簡陋的磚屋。我從來沒有過問關於外公的事，而屋內屋外也沒有外公的照片, 反正這自有其道理。或許是因為這原因, 她平日百無聊賴, 有時做做手工, 閒時最喜歡邀約三五知己出來打牌。賭的錢不多, 有時贏了幾塊錢，我也能分一杯羹, 拿她賞給我的幾角錢到街角的士多買瓶汽水。對我來說，外婆稱不上是慈祥，反倒她是挺神秘的人。前一分鐘她還為她輸了的幾塊錢而煩惱；下一分鐘便若無其事地半躺在藤椅, 手拽紙扇, 而且笑瞇地問我想要吃點什麼……她那能夠迅速忘記苦事的獨特能力, 實在令我驚嘆不已。

外婆是個很會做菜的人, 這件事我可是絕對肯定的。
外婆似乎很期待我們的來訪, 我們到訪的每一天她都堅持自己動手做飯, 而且份量多得很。她閒時也喜歡做做醃菜, 醃肉什麼的。我自己本身很喜歡吃酸酸辣辣的食物, 所以對外婆的菜式可謂百吃不厭。不過, 媽媽就不太喜歡, 總認為不衛生, 還著我不要吃太多…. 雖然如此, 外婆每年都會做很多很多, 然後趁媽媽不在時塞了給我…. 外婆就是這般的一個大孩子, 她知道我愛吃, 再難做都會做給我….. 她就是這麼疼我…多麼想我快樂…..

    外婆是個念舊的人，她喜歡回憶舊事, 更喜歡跟別人說自己的經歷。
    外婆年紀大, 所經歷的事自然比我多。每回見她, 她都愛拉我,說一大堆她年輕時難忘的舊事。我是個愛到處打聽的人, 所以很樂意坐在她身旁聽她說話。外婆是自己一個人住, 平日跟她聊天的朋友不多, 所以她愛跟我說關於年青時的故事, 似乎我是她最佳的聽眾。她說話時帶有鄉音, 雖然有些時侯我不太明白, 但我看見她說話時眼睛瞇成一條線, 嘴巴張得老大而且露出微黃的牙齒,「咯咯」地大笑：最少我明白她正分享難忘的往事, 而且我很喜歡看見她臉上的笑容……

所謂「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 對我外婆可謂「全無效用」。
   我媽就只生我一個, 所以從小外婆就對我特別疼愛。我唸小學時才知道以前的人會「重男輕女」。不過我只是略懂皮毛, 於是便大膽詢問外婆。她聽後, 立即大笑一番, 說：「重男輕女？你在哪裏聽過啊？在外婆的人生閱歷中，從來沒出現過！而且不論是男孫女孫，外婆都疼愛！」她說摸了摸我的頭髮。「寶怡，你知道嗎？外婆只有你一孫女, 不疼你疼誰？」聽到這裏, 我鼻子一酸,眼眶紅了一大片。不過，我沒有哭出來。因為外婆一定又會說我是「愛哭鬼」…..

    一陣冷風吹來, 使我打了個哆嗦, 從回憶醒過來。
    我和爸媽正身處醫院的病房內，外婆的手被插滿了喉管,身旁的儀器不斷地閃動 ,她微微昏睡。
    我從來沒有看過外婆這麼難受的樣子。
    臉上的皺紋隨呼吸若隱若現, 眼睛半開半閉地眨動, 旁邊的魚尾紋越來越深；臉色蒼白得宛如一張白紙, 往日紅通通的臉早已消失；鼻子掛上的呼吸管似乎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她的嘴巴艱難地一開一合, 或許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 吸盡世界的空氣…..
   「寶……怡….」外婆終於叫出我的名字。
   「是的…」我當時已經明白到發生什麼事, 急切地走上前。我跟外婆的指示, 在爸媽的幫助下, 從床底取出一大罐醃菜和醃肉。「媽，都甚麼時侯了？你還寵她……」早已泣不成聲的媽媽哭着說。外婆沒有答話，只是衝我笑了笑，縱然笑容在她面上顯得格格不入。「我………..只….有..寶…怡…一…個…..孫女……,不….疼…她…….疼………誰？」聽到這裏, 我已哭得聲嘶力竭………
    我趕快抹乾眼睙, 因為我想以最美麗的笑容送她走。
  「外婆, 天堂裡的天使都是漂亮的大姐姐, 不是嗎？你這麼老, 天父絕不會接收你做天使的！」
  「………. 」
  「外婆？」
   外婆已經沒有答話，臉上的笑容卻仍舊不變。
   朦朧間, 我彷彿看見外婆半躺在床邊, 手拽一把紙扇, 正笑瞇瞇地對我。
  「寶怡, 你今晚想吃什麼? 要吃魚還是豬肉? 告訴你，外婆煮菜很拿手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