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要再次多謝父母對我的教育,學校老師對我的栽培。」我望著台下突兀的空凳子,眼睛不禁通紅,說:

「謝謝!」

     台下的掌聲響徹整個禮堂,如雷貫耳。
*                    *                            *
嘩啦嘩啦…..外面下著很大的雨。我用紅筆圈著七月十日,戰戰競競地拿到醫院給爸爸看。

「爸爸,爸爸,你猜猜這是什麼日子?」我指著那紅圈圈,遞上紙筆給爸爸。

爸爸因病,由我懂事開始,我還未聽過他的聲音。十年來,我們都是用紙筆溝通。媽媽經常說爸爸的聲音是全世界最溫柔的,只是有魔鬼嫉妒,而奪走他的聲音。我討厭魔鬼!

爸爸卧在病床,眼睛幾乎爭不開,但他仍然堅持,寫了兩個字---畢業。

「爸爸真利害!」我上前伏在爸爸身上。

「不要阻礙爸爸休息了……」媽媽的聲線像雪藏在只有兩度的冰箱一樣,冷得震慴。

「嗯。」

「爸!你一定要來。你不說話便當答應了!」我不捨地回頭望,心裡有種莫名的傷痛,
我向著房裡大叫。

     一天的過去,回到家裡肚皮都打鼓了,我如常「吩咐」媽媽做事。

  「媽媽,我很餓。」我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停呼喊:「媽媽,媽媽!」

       我的聲音響遍整個廳,但都沒有回應。我一出廳,只見媽媽累到伏在枱上睡著了。我看到媽媽的臉上留下幾道乾了的淚痕,手拿著一張全家福。家中的雜物還未執拾好,書本,紙巾盒統統跌在地上;即食便當包裝袋,塵埃都一目了然。我才發覺,這些難過的日子,只有媽媽一個承受。我是爸爸媽媽的小公主,以為擁有的都要理所當然的,我只要飯來張口就足夠。我從未試過執拾屋子,更不用說煮食。我不停默唸:我應該怎做,我應該怎做?我漸成長,應該要減少爸媽的負擔,就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我嘗試執拾東西,拿著比我還高的掃把清理地板。

「媽媽,可否教我煮飯,我很想煮給爸爸吃。」

「當然可以。」

媽媽睡醒了,看到屋中環境不再是打完仗,滿心欣喜。

眨眼便到畢業典禮,我滿心期待爸爸的蒞臨。我很久沒有見過爸爸,只有來到這個白得空虛,白得絕望的狹小空間裡看著手,喉都插上不同大小管子的爸爸。我很掛念他,我很久沒有見過爸爸笑,爸爸曾經給我幾個字--「女兒來,父微笑。」

「不好意思,這裡留坐了。」我不厭其煩,重覆說。

       滴答滴答,秒針走動的聲音如打樁機聲一樣沉重。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話。

「有請六年級畢業生上台準備。」廣播傳出。

「快快上台吧!」一些家長異口同聲跟同學說。

而我,而我只看著門口,不停踱步。

「不用擔心,你父母很快到。」老師關心地說。

「肯定是寶儀做了錯事,氣得父母都不來。」同學指住我大笑,說:「身為父母,必然要到。」

「掩住咀巴!」老師大聲責備。

同學在台上細聲討論,我看著台下兩張空凳子,在人山人海的台下顯然惹人注目。頃刻,媽媽徐徐來到,但不見了爸爸。即使在台上,也看到媽媽一雙紅踵眼睛。

「不能,不能,不能哭,不能給媽媽壓力……」我看著台下的空凳,掩著咀巴,不停默唸。

  最後,爸爸來不到,留下的只是屬於他的板凳。

下台後,媽媽馬上帶我到醫院。

「不要怪媽媽沒有帶你見爸爸。」媽媽遞上一張字條給我。

「女,不要哭。遺憾終來到到見証你的大日子,但媽媽會一直陪伴你。日子怎過,靠你了。」
我握著這張紙條,瑟縮一角, 眼淚像缺堤一樣流出。

*    *   *

「我父的離開,是我最沉重的袞痛。在小學畢業典禮,他沒有來到,只在密匝匝的人群中留了一張空凳。今天,我也為他留下空凳子,讓他看著我得這個學業獎,把我的努力,送給父母。」我望著台下的空凳子,笑說:「沒有什麼是必然,只在乎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