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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全香港中學生『生死教育』徵文比賽 作品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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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記編號: 60072

參賽者編號: 538

級別: 中六

參賽者: 陳嘉怡

就讀學校: 嘉諾撒聖心書院

您一直都在

 最難下筆的文章並不是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而是寫一個你最熟悉的人,因為你們之間有意思的事太多太多,已將再也數不清….
 從有印象起,外公就是一個在我生命中舉足輕重的人,十三年間,我倆雖然分割香港和上海兩地,但卻從未因此而變得生疏和陌生,反之,分隔兩地使我們之間多了一份牽掛。
 還記得四歲那年,妹妹在醫院出生了。那是一個黑色暴雨天,街道上根本找不到一輛車子,而醫院卻在一條長長的斜坡上。外公帶著傻乎乎的我在疾風勁雨中奮力地前進。少不更事的我的表現可想而知,哭鬧著說什麼都不肯繼續走,當時已經七十多歲的外公二話不說地背起圓滾滾的我,在濕滑的斜坡上勉力地和撲面而來的風雨對抗,還要一手提著雨傘以免背上的「負累」被雨淋著。這一幕在我的記憶中一直縈繞不絕,時間仿佛在腦海中定格,但在冷風急雨中,外公背後的溫度我仍然記得很清楚,在十三年後的今天,那種感覺仍然好像觸手可及。
 那隻您手把手教我折的小鳥,我到現在仍然愛折。我記得您說咱們折的小鳥和別人的不同,我們的小鳥翅膀是會動的,是會飛的小鳥。那第一次讓小鳥飛起來的快樂,到現在仍然歷歷在目。那是一個有皺紋的笑容,和一個無憂無慮的笑容。還有您每年都給我到上海最好的咖啡店買的生日蛋糕,平時省吃儉用的您和外婆,卻總是把省下的錢給我買最大最漂亮的那個蛋糕。那是鋪滿粉紅色奶油玫瑰的蛋糕,我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從第一次我說這個蛋糕很漂亮後您每年都替我買一模一樣款式的生日蛋糕。我還偷偷地在您背後埋怨過您怎麼每年都給我買同款的蛋糕。但現在,卻再也沒有人會興沖沖地給我買每年都一樣款式的生日蛋糕了。
 一向身體健康的你步速總是很快,每次走到家附近的小花園的那段路,我總是蹬著短小的腿勉力地跟著您,您總愛說我們要練好「革命的鐵腳板」。誰也沒想到,就在您到澳洲前做身體檢查時,您被驗出有中末期的肺癌。我記得當媽媽從長途電話中得知這個消息時當下就激動地得掉了眼淚,只是少不更事的我卻不大明白她激動的原因。那時候,我總是在想,上天不會那麼殘忍的,一向是強人的外公又怎會如此容易被擊倒?死亡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是一個不敢想像,也不願意去想像的事。
 但是,很多事往往並不盡如人意。在治療的初期,您用堅忍的精神去面對殘酷的化療,連醫生都不禁讚歎八十多歲的您所能接受的化療次數比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要多。而腫瘤也一直在縮小,正當一切仿似充滿希望之際,我心目中的巨人還是倒下了,化療開始失去作用,情況日差,每次媽媽給身在上海的外婆打電話詢問您的狀況時,我都能從她的哭聲中猜的一二。有時候我甚至不敢去問,因為我不敢也不想去面對。我總是希望奇跡會出現,但開始懂性的我又朦朦朧朧的知道,那其實是沒多大希望的。我甚至很怕給您打電話,我害怕您語重心長地勸我要長進,而我卻明明知道自己什麽都沒有辦到。當您知道我的一篇文章被刊登到報紙上了,愛寫作的您還高興得咳嗽了,而其實那篇只是篇不大出色的小文章,和您在報刊上刊登的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你鼓勵我要堅持寫作。每次的通話我都已淚流披面為結,對於您的狀況,我不敢問起,因為我害怕一開口就會掉眼淚,更怕那一次通話就是最後一次。
 一個平常的下午,當我放學回到家中,已到上海照顧外公的慢慢來電了,說醫院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來了,外公的意識已經模糊了,我當下不知所措,媽媽跟我趁外公還有少許意識,跟他道別吧。而我當時只懂得微弱的叫了一聲外公,沒想到他一直給予厚望的外孫女在臨別時竟然如此懦弱,連叫他留下的勇氣都沒有,當晚,外公就走了。
 原來,當一個如此重要的人離開時,當下固然是一種劇痛,但留下的小傷疤更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破裂,每當我過生日時,我又回想起外公,教小朋友折小鳥時,又回想起外公又大又溫熱的手。那是一種乘人之危的傷痛,我那段時候甚至不敢想起外公。
 然而,昔日只懂逃避的我已經懂得去正視自己的情感,而非一直逃避。您的叮嚀我不敢說完全能辦到,但我真的在努力學會堅強,不再做那個手足無措的我。我知道您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但對我們而言,你卻沒有離開過我們。您做人的態度和氣量是我的目標,您在苦痛中仍然堅強面對,無畏無懼的精神是我的榜樣,您抓住了生命的濃度和熱度,是您教懂我珍惜生命,活在當下。您不單在我們心裡,您的點點滴滴已經滲入我們的生活當中,一件小小的事都能牽動起我對您的回憶和思念,只要我們靜心閉上眼感受,您就在那兒守護著我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