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          伯特利中學   4C 陳紫瑩

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表叔去世了，癌症，年僅32歲。隨之而去的還有我的惡習。
一直跟外婆住在一起的我，原本過著逍遙快活的生活，因為住在屋村的關係，左鄰右里幾乎都認識，還有不少親戚，所以無論玩到多晚，外婆都不擔心。她是個很慈祥並且十分心軟的女人。無論我闖了多大的禍，她打我、罵我的時候，總是哭得比我還厲害。那時我就知道，她很疼我，捨不得打我，因此我淘氣起來更是無法無天了。
直到表叔搬來了，那天我放學回到家發現客廳裏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他長得高高瘦瘦地，眉毛很粗，國字臉，頭髮剪得很短，顯得耳朵特別大，像個軍人一樣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表情甚是嚴肅。這應該不是我第一次見他，只是我並不記得了，偶然一次翻相冊的時候，看見幾張在遊樂園裏的照片，其中一張是我騎在他的肩上，燦爛地笑著，外婆說那年我才三歲，只比茶几高一點點，很挑食，所以瘦瘦小小地。
隨後的日子，我是徹底被降服了。表叔開始管理我的生活和學習，七點起床，十點睡覺。放學后半個小時之內回到家，接著做作業，吃飯，溫習。雖然都答應了，但心裡卻打著另一個如意算盤。飯後，借溫習的名義躲在外婆房間裏偷偷看電視，手裡警惕地握著遙控器，音量關得極小，眼睛看著電視，耳朵留意著門外的動靜，稍有開門的跡象就馬上把電視關掉，再將遙控器丟在床上，轉過身看書。每當表叔進來查看我的時候，我的計劃都完美地進行著。有一次他順手摸了摸電視屏幕問：‘你有沒有看電視？’我斬釘截鐵地說：‘沒有啊，我在看書。’他的表情迅速地垮了下來，指著電視機說：‘那爲什麽，電視機是熱熱的。’我猜那時我的表情一定很錯愕。接連而來的是挨打、罰寫悔過書、面壁思過……從此我便懼怕他，應做的事再也不敢怠慢。在我最貪玩的時候，他就像五指山把我壓住了。我從此不能說謊、不能晚歸、要認真溫習，認真做作業，放假要洗自己的衣服，打掃房間……就連拿錯筷子的手勢，也在挨了幾下筷子後改了。
三年後的夏天，乾燥而沒有風，操場的地面罩著灼熱的氣層。公路上，有垃圾袋追著車胎跑，二氧化碳也肆意咆哮。看了看手錶，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口裡碎碎念著‘若不在放學后半個小時之內回到家可是會受到懲罰的’。
在樓下保安室的門口，看見鄰居婆婆紅著眼眶，用捏成一團的紙巾一直擦著眼角，看見我就迎上來哭著說：‘你還不快回去，你表叔死了。’我愣了愣，跑到家門口的時候，門是打開的，客廳中央幾張凳子架起了一塊木板，他睡在上面，他真的死了，他好像縮小了很多，臉頰也凹了進去，雙眼閉著，眼皮下凸起的眼球顯得很駭人。外婆趴在他身上，喉嚨里發出乾嘔似地抽泣聲，鬢角的頭髮胡亂地粘在她臉上，像個淚人。辦完喪事後，家裡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表叔離開后，我也鬆了口氣，每次他痛得面容扭曲的時候，家人的心也跟著攪在了一起。患病的他失去了以往中氣十足的吼聲，也沒有多餘的精神管我了，但是我仍然準時回家，照樣做作業，溫習，整理房間。
表叔死後的日子里，我看過一篇關於父愛的文章，它說父愛是沉默而內斂的。在我吃飯的時候，時常會想起他。我依然帶著他教給我的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