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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全香港中學生『生死教育』徵文比賽 作品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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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記編號: 60013

參賽者編號: 146

級別: 中六

參賽者: 劉綽婷

就讀學校: 迦密唐賓南紀念中學

安慰的話語不斷的擠進我的耳朵,就像惱人的蒼蠅在你耳邊纏著,想伸出手來把牠拍個稀巴爛,但又好像過分殘忍。雖然那些句子根本不能在我腦中組織起來,但深心裏,我還能辨別出那是欲撫慰我的聲音。可是那起不了作用。對於一個剛喪親的人來說,實在沒有太多可安慰的餘地。很吵,我要離開。

淒冷的月光照在地面,使萬物都蒙上一層慘白的顏色,也照出了我孤獨的影子。曾聽說過死後的人會升上天,化為星星守護著其心愛的人。我滿懷希望的抬頭,天空除了那輪冷淡的月光外,就只有無垠的黑暗,連媽媽也躲起來不願見我了。

黑暗硬罩在我正在前進的身子上,多麼的沉重,多麼的絕望。呼吸是能自覺去做的事,要提醒鼻子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挨去,響亮的腳步聲顯得那麼的刺耳,即使如何放輕腳步,但仍清晰可聞。眼看面前的路,竟是看不到盡頭,我怯了,不敢往前踏那怕一小步的距離,一身伴在我身邊的媽媽已經不在了。

沒經歷過喪親是不會明白我此刻的感受的,對他們來說,一個人突然自你的生命中缺席是難以想象的。那就像是一幅原本色彩斑斕的拼圖,在中心一個最耀眼的位置上,缺了一塊,整幅拼圖只讓人看著可惜,曾經多美麗,也只會全轉化為缺憾。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理智、很堅強的人,但這傷痛是世上最尖銳的矛,在迅速如子彈射出的一剎那,扒開我那所謂堅強的防護罩,直刺進我的心。而這根矛卻拔不出來,我要抵受第一下刺進來時的極度苦楚,還要忍受一直淌血的折磨。

漫無目的地拖行了數小時,我勉強拉著疲倦得快要倒下的身軀,回到了只剩我一個人的家裏樓下的小花園。月亮已經落下了,天空一片墨黑,昏黃的路燈在無力地對抗黑夜的吞噬,光明的最後陣地也快要淪陷了。人們都說,黎明前的一刻是最黑暗的。

這刻無疑是最黑暗的一刻了。問題是,黎明真的會來嗎?

電梯的「軋軋」聲很磨人、很刺耳,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很緩慢。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到「叮」的一聲。我終於回到家了,可是,媽媽已經不會再在裏面,擺滿一桌子的菜餚,笑容滿臉地等我回來了。

「喀嚓」一聲,門鎖開了,光線自逐漸打開的門中滲了出來。打開門後,我竟發現自己沐浴在明媚的晨曦之中。桌子上反著光的東西吸引著我的目光,我慢慢的走近它,把它拿起。那是一張相片,是我與媽媽的合照,當天是我第一次拿著我賺到的薪水請她吃飯,然後請店子裏的經理拍了這麼一張相片。當晚的天氣、吃過些什麼、食物的味道如何……我全都忘記了,唯獨是她那晚漾著的笑容,是我看過的最美的笑容,這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家中的一切,在在都喚起我的記憶,是快樂的回憶:飯桌是我和媽媽每天解決肚子雷鳴的地方;沙發上兩個微微凹陷的地方是咱們一起看電視的地方;廚房以前是媽的「地盤」,現在要由我接收了;睡房是我們談心的地方,讓我們互訴心事……現在它們都被陽光照射得泛著和暖的微光,金黃色色的光束射在有著不同回憶的物件上,每一處都在勾起我與媽媽生活中的片段。

我打開窗子,媽媽溫暖的手自窗外不斷拂過我的臉,太陽輕輕地吻在我臉上,讓我整個人都暖烘烘的。晨曦,總是有著洗滌心靈的感動,它不刺眼,卻讓眼前所有事物都鍍上了金邊,把原本有著剛毅線條的物件都變得柔和下來。一切都是那麼祥和且溫暖,還擁有神奇的撫慰力量,輕柔地把刺在我心頭的矛拔了出來,心上的破口被這股溫暖縫起。

這片場景提醒了我,我和媽媽之間的回憶是永藏我心中,不能被任何東西磨滅的。我身體的血管裏仍流著與媽媽一樣的血,供應著全身的活動,維持著我的生命。

我笑了,是自知悉媽媽的死訊後綻放的第一朵笑容,卻是後悔的笑。我竟然花了這麼多時間在悲傷之上,我竟任由我的眼睛讓萬物塗上幽暗絕望的顏料,我竟容讓悲痛一度把媽媽給我的身與心拖垮。

直到朝陽的提醒臨到我的家,讓我猛然找回那屬於我與媽媽之間無可取替的片段,這些都深深烙在我的心上。無論我在那裏、在做些什麼,她都一直在我心中,和我一起撐著心的屏障,拌著我繼續向前走。即使她不復有真實的身體,但生與死的距離,並不能隔開我與媽媽心靈上的契合。

我以前把拼圖上的缺口放得太大了,讓那一小塊消失的拼圖變成碩大的破口,無限地擴大,甚至令整幅拼圖都被我主觀的思想變得黯然失色。其實,色彩斑斕的拼圖是永遠存在的,就是你的心中永恆的存在。完整的拼圖的畫像早已印在腦海,只要運用自己的記憶,就能把拼圖還原。